莽莽昆仑,开世界屋脊于横空。绵绵西藏,发华夏沃野之端倪。藏地雪域,发祥过无数高山大川,位于西藏东南一隅的太子雪山,是藏区无数高山中最富盛名的一座。太子雪山,地处云南西北部滇川藏接合部的德钦县,北枕冰雪之山,南临大冥之水,占去德钦县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在飞雪千里的群山中,有海拔六千米以上的雪山十余座,称为“太子十三峰”,其中,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是云岭高原上的最高峰,藏文经典称为“绒赞卡瓦格博”,意思是:河谷地带雄奇高峻的白色雪山。在德钦,不尽的群山、无边的莽野和金色的庙宇,为人们铺开了一幅具有西部气象的遥远山川图画,使人产生置身桃源深处的梦幻感觉,不由得联想起遥远的羌塘。除太子十三峰外,这里还有许多藏区特有的雪域奇观,冰渍、冰门、冰川随处可见,终年朔风凛凛、侵肌裂骨。卡瓦格博拖下无数冰川,其中最有名的“明永恰”(恰:藏语冰川之意)是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低纬度高海拔季风海洋现代冰川,千年冰雪在一天的不同时刻呈现出不同的冰姿玉态,如雨痕秋水般,泛着湛蓝的光泽从巅峰一直奔向彩色的澜沧江河谷,微风动处,雾气涵着冰花漫天飞舞,送来阵阵寒意。由于地势高寒,卡瓦格博终年负雪,天气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看似风日晴和,顷刻就风云突变,雨雪纷飞,弹指间又雨散云收,雨丝风片无踪,无论是在三月河开的阳春,还是在七月流火的盛夏,这里始终云山缥缈、冰寒雪冷,极难窥到圣山的峥嵘。在雪山之脚的烟云深处,隐隐有几处潇洒村落,分明是明永、斯农、永宗、雨崩自然村,村子倚山而建,每当西山日落,群峰中炊烟冉冉、雾迷烟翳,更显出几分世外桃源的祥和与宁静。
梦幻的凤景
由于路远山高,并非所有人一生中都能有幸目睹太子雪山的风姿,噶玛派黑帽系活佛噶玛巴希(1204一1283)为不能前来朝圣的信徒们写下了名为《绒赞卡瓦格博》的祷文,以表达人们对圣山的深深寄托:
在虹光交射的地界,
雄踞绒赞山神卡瓦格博。
其形如众戟林立,其顶似雪,
祭品陈列,其色如洁白的哈达。
远眺卡瓦格博,烟雾迷漫……
我这有缘之子的心目中,皆是树木、山谷……
祈请绒域山神卡瓦格博引向涅乐土,
从此不再进人阴间,护送死者径直升入西天极乐世界。
在春秋迭代的时序轮回中,雪山的子孙们把生命的痕迹留给了巍峨之山和浩渺之湖,同时也把深厚的文化底蕴赋予了这座千年不化的冰峰。藏族,在五千年载长年中,他们创造出辉煌的历史,形成了独特的习俗。今天,德钦的藏族社会仍然保留着最原始的文化传统,荟萃出藏族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正是这种信念赋予了他们潇洒自在、乐善好施的性格。藏族人坚信;蠢动合灵,山水自然均有灵性。德钦的藏族盛行山神崇拜,每一个地区、每一个村落甚至每一个家庭都拥有自己崇拜的神山。在藏区,神山是大地的神灵和主人,被人们称为“天柱”和“地钉”,天柱与宇宙相连,地钉则有镇伏妖魔之用。虽然太子雪山终年寒冰侵骨,展现出遂古之初一样的荒莽,但在民族色彩浓郁的德钦县,藏传佛教信徒们却把它视为心目中最神往的朝观圣地,作为藏传佛教宁玛派的保护神,千载以来,太子雪山集佛教精神、原始崇拜和民间信仰于一身,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当地人相信:不朝拜太子雪山,死后就难以超生。每逢秋尽冬初,来自四川、西藏、甘肃、青海等地的藏传佛教信徒就牵羊扶杖接踵而至,前来朝拜这座圣山,少则一周,多则半月,称为“转经”。“转经”是一种祭祀山神的仪式,暗藏生命轮回、光阴永继的寓意。
绕过雪山脚下的荒原村落,便进入了神秘的“转经”之路,一路上随处可见迎风飘动的风马旗和乱置在山冈的玛尼堆。供奉风马旗、玛尼石是藏族最常见的宗教活动。据说,风马旗是中世纪噶举派寺院为了弘扬佛教教义而制作的旗帜,旗上印有宗教箴言和佛经咒语,悬挂风马旗是为了赞美大地的恩德和表示对神灵的敬畏,风马旗的每一次飘动就象念诵经文一遍,旗上的不同色彩隐藏着不同的含义,蓝色为天、白色为云、红色为火、黄色为土、绿色为水,代表着宇宙自然的苍生万物,也是不同方位的标志。风马旗一般以绸和细麻布为材料,用木板模印而成,或制成条形、或制成三角形,有的长达数十米。太子雪山一带的风马旗在艺术上属于古典风格,韵味十足,民俗气息浓郁,造形奔放。在德钦,无论是在深山旷野,还是在荒郊野甸,到处都有幡影飘摇,迎风招展,仿佛在向大地长天默默地作着祷告。雪山脚下的村民每年都要制作大量的风马旗悬挂于山间树头,以表达对山神的崇敬。德钦是大山的王国,石头遍布于圣山神湖。石头,曾被雕凿成威严和尊贵的象征,然而在这里,却被虔诚地镌刻成藏民族的图腾崇拜。玛尼堆是藏族经常供奉的圣物。研究认为,玛尼石最早与藏族古老的白石崇拜、生育崇拜有关,后来随着佛教的传入,这些精致的石块又增添了更深的含义。除佛经咒语和神图佛像外,石块上几乎不着一人,但通篇都透露出精神和宗教力量,一些石块的生命已越千年,在经历过一番风、一番雨、一番霜后,字迹已有些模糊,但当初的刀刻斧痕仍依稀可见,由此可以看出岁月变迁的水迹流痕。在德钦,村前屋后、河边路旁到处都有玛尼石堆集而成的小墙,构成了藏区的一道独特的人文景观。
人类的精神家园
到迪庆而不到太子雪山,不能得到香格里拉的神韵。半个多世纪以前,几位英国探险家的飞机迫降在一个名叫“香格里拉”的地方,从此“香格里拉”成为伊甸园的代名词。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1900—1954)在《失去的地平线》一书中,为世人描绘了这个隐藏在中国西部山野中的神秘王国——香格里拉,从而获得英国著名的霍桑文学奖。《不列颠文学家辞典》特别称赞此书的一个重要贡献,是为西方人创造了“世外桃源”一词。这个传奇的故事和那个远离尘网的桃源净界,使当时饱受战争之苦的西方社会,看到了东方精神的至高之境。但是,被称为世外桃源的香格里拉是真实、是梦幻,却始终是一个未解的迷团。半个世纪以来,无数探险家在印度和西藏等地苦苦寻找,却茫无所获。直至本世纪九十年代,中外地理学家和探险家才开始踏上云南西北部这个冰雪世界,经过专家们认真考察,慎密论证,最终得出结论,证实:被雪山环抱的迪庆藏族自治州,就是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中描述的那个神秘王国。迪庆,位于云贵高原与青藏高原结合部,随着喜玛拉雅的造山运动,形成了这里起伏多变的地形。自东向西连绵着贡嘎、云岭和怒山三大山系,与怒江州境内的高黎贡山合称“横断山脉”,迪庆州则位于横断山脉的腹地,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流经这里,在滇西北形成了“三江并流”的奇观,仿佛是献给太子雪山的三条洁白的哈达,挂自西部之山,飘向东方之海……。澜沧江流经太子雪山一段时,川空谷静,下段江岸宽阔,平畴苍莽,沃野千里,与终年负雪的太子雪山相比,这里可算是“杏花春雨江南”。太子雪山的西部,怒江奔腾澎湃,一泻千里,终归大海……。西岸是高黎贡山,怒江峡谷以其三千余米的相对落差,被称为东方大峡谷,独特的山姿水态和风土人情,孕育出了高原民族宽广豪放的性格,藏族、傈僳族、普米族、纳西族等十多个少数民族和睦相处。在这里,人们奉行的是和平宁静和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正是这种信念造就了他们潇洒自在、乐善知足的品格,这种品格平时就体现在他们歌舞艺术之中。德钦是一个歌舞之乡,无论是牧马狩猎的男子,还是汲水洗衣的妇女,都能歌善舞,他们的舞蹈来源于西部的土风舞,粗扩而狂放,歌曲则取自达摩之曲和无愁之歌,旋律虽不及都市流行歌曲那样动听上口,却唱出了故土的一片山水和一种风情,体现出无忧无虑的民族性格和“人与自然”的永恒主题。德钦县地处滇川藏“大三角”地带,长期以来的文化碰撞与交融,使各种文化都在这里留下了印记,造成了民族和宗教的多元性、地方性等特点,由此而产生了藏、白、回、彝、普米、纳西等地域性民族文化,宗教绚丽多姿,形态奇特,有藏传佛教、儒教、道教、苯教、东巴教、伊斯兰教和佛道混合教。藏传佛教中又兼有格鲁、宁玛、噶举和噶玛等教派,在整个藏区中绝无仅有,虽然多种民族、文化、宗教并存,却能和睦相处。本世纪初,纷纷有外国探险家、学者和传教士进入该地区,带进西方人文精神。沿澜沧江河谷南行至德钦燕门乡,就到了依山临水、宁静而幽远的茨中村,这里现有基督徒6000余人,村中有一座中西合壁的天主教堂,始建于1909年,是云南铎区主要的天主教堂,每当礼拜时节,各族群众就聚集到教堂,有意思的是,一些藏族群众,也前来礼拜,他们一边听牧师布道,吟唱赞美诗,一边却手捻佛珠。遇有节日,胸前挂起十字架的天主教徒和胸前挂佛珠的佛教徒会手拉手,共同跳起象征民族团结的锅庄舞,体现出宽容的文化氛围。
在历史上,雪山之脚的居民,除从事少量的农业以外,主要从事畜牧业和对外经商。远古的人们,只能以马帮与外界沟通,马帮古道不仅是人类早期重要的交通线,而且还是一条多彩的历史文化走廊,至今仍残存在古道上的碑文蹄印,仿佛在向人们讲述着洪荒往古时祖先的艰辛之旅和历史文化的风雨沧桑。旧时,男人们经常随